【刑林】有人在巷口等你（民国paro）（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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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住在宏景督察区颜家巷四号。

我的隔壁，开着一家的花店。老板姓林，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喜欢穿白色的针织衫，戴着这个年头很稀罕的眼镜，一副学者模样。没事的时候，他就拿着书靠在门口的藤椅上，消磨一个下午。

今天，老板又带着他家的小孩来蹭饭了。我给他们端来铁板烧茄子。

我说，林先生，认识了这么久，讲讲你的故事吧。

林先生放下筷子。好啊，不过我的故事，并不算有趣。

2.

­——“他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讨厌马褂和长衫，又觉得西装太死板，每天裹着个破大衣，连袖口都是破了又缝上的。”

在那个最乱的世道，有满南京的梧桐，有没落的贵族和英俊的军人，身材曼妙的女郎用石黛为自己抹上柳眉，没有胭脂的姑娘只为情郎红脸。

林辰的工作，是在当时看起来很体面的学者。北洋政府的那些军阀们，虽然外表看起来颇为粗野鲁莽，彼此之间总是打来杀去的，但对知识分子倒是十分的客气。哪怕在财政上捉襟见肘，也从来不曾亏欠这些专家学者们的薪水。

那时心理学刚刚引进国内，林辰跟着海归的教授，忙着翻译文献，和传教士打交道。

后来学校散了，校长和教员南下逃亡去了，林辰辗转后，在宏景的小巷里开了家花店打发时光。

那天，花店里来了一位有些奇怪的客人。

这个年头少爷不多，带点混血的英俊少爷更不多。

英俊是有很多种的，浓眉大眼是英俊，眉目清秀也是英俊。林辰一直奇怪古文里形容一个人的长相为什么一定要提到眉毛和眼睛，看着这个男人时，才反应过来，因为无论一个人长成什么样，人的目光最终总会落到别人的眼睛里去。这个男人有一双翡翠绿的眼睛，浓重而深邃，带一点冰冷的质感，很是特别。

当然，特别还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身边可以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着小鹿般的眼睛；或者，明明抽着很贵的雪茄，却穿了一件破了袖口的大衣。

“你懂花吗？”碧眼的年轻人问。

“其实不太懂。”林辰微微低下头。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哪有把丁香种在铃兰香放一起的；还有，仙客来不能浇这么多水。……诶我说，不懂花，为什么要开花店？”

林辰有口无心的开玩笑：“等人送我花。”

刑从连轻笑一声，拿起几束三色堇，随手用包装纸包了起来，边包边指挥身边的小孩，“王朝，去付钱。”

等小孩手忙脚乱的从他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找出碎银，刑从连也将花束打理好，转头又放进了一个空花瓶里。

“这束花送你了。注意点，别不小心卖了。”

林辰怔怔的注视着格子大衣消失在门口，一旁的三色堇连露珠都还没消弭在空气中。

林辰追了出去，“喂，等一下。”

年轻人站定，回头，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嗯？”

“我们认识一下吧。”

那时候，林辰想起很多年前在学堂背过的句子：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写的真好。他忍不住想。

那是一种遇到了那样的人之后，才能明白的好。

3.

——“我是个俗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那天在花店遇见你，才惊觉云海和江潮开始翻涌，好像万物都只是在等我遇见你。”

“后面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林先生给吃的满嘴是油的王朝递了张纸，“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大概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变着花样追夫人的故事。“

刑从连可能游手好闲过了头，隔三差五的光临林辰的花店，也许是买走那里最新鲜的花，或者帮忙一起打理生意，再或是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玩意、专门送来哄人开心。

有时候，又会让清早让林辰专门送花到巷口，然后强行拉着他去巷子深处找馄饨店和最正宗的煎饼。

薄雾散去，他们在巷口分手，刑从连驾车去警察厅，林辰寻着朝晕回到花店。

没人提刑从连那天送的花——紫色三色堇，爱意萌生，但隐秘而沉默。林辰把它做成干花夹在书里，带在身边。

后来，一次系列案件中，林辰帮了大忙。刑从连嫌天天到花店找人太麻烦，干脆动用了一些不太合法的手段，顺势逼着黄督查帮林辰弄到了一个警队顾问的位置。

林辰好像也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欣然接受。

现在刑队长又不嫌麻烦了，每天早晨大摇大摆的将杂牌的汽车停在巷口，点支烟醒神，再给后座睡觉的王朝加一条毯子。等人来了，将案情简报和包子递过去，和他的顾问先生一起去上班。

最后，他还要解释一句，“最近经济又崩盘了，手头有点紧，这两个月欠下的花以后还。”

林辰盼那句以后，盼了很久。

4.

——“那天你说你要走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慌过。我从不后悔那时笨拙的表达爱意，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快意余生；否则，一定会为自己的懦弱而悔不当初。”

刑从连突然出现的时候，林辰正在为降温给植物移盆。

两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狼狈。刑从连淋了雨，头发和眼睛都湿漉漉的；林辰打翻了花盆，手忙假乱间蹭的满身都是泥土。

刑从连将发呆的林辰拉起来，“我可能要走了……”

林辰回过神来，“嗯？”

“最近局势不太好，哈尔滨已经全线沦陷了；我父亲准备趁局势还可控带我回去一趟，处理点事情。”

林辰慌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回来吗？”

察觉到林辰隐秘的情绪，刑从连安抚道，“当然，会回来，一定还会来。”

“但你不会再送我花了，对吗。”林辰听到自己问，好像整颗心都被混乱揪住又松开，他历经辗转从未有过更加迷茫的时刻。

你在慌什么?

警督顾问不需要花店，不懂花也无大碍。可它为什么依旧开着？

是在等一位英俊的混血少爷吗?

是在等刑从连吧。

是在爱刑从连吧。

“会。”

林辰看见他的心上人靠在门边，像第一次出现时一样理了理褪色的袖口。他记得那天袖口破了，后来缝了一朵三色堇的图纹。

他说，会。

还会送花，是不是也意味着……

于是一个笑容就这样在林辰的脸上荡开，像山涧中央的瀑布一样忽然裂开一个口子，某种情感正蓬勃的流淌出来。

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他知道那种确凿无疑的感觉，叫作喜欢，也知道像这样的午后，一生不外乎那么两三次，运气糟一点儿的人，遇到过一次也就没有第二次了。

在年轻的岁月里，每一天都是新鲜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正是因为有太多不确定，才令人怀念。

5.

刑从连很干脆的逃掉了晚上的饭局，拉着人往巷口走，林辰连花店都没来的及锁好。

刑从连毫无头绪的在大街上开车转了两圈——他们对此都没什么经验——最后，试探这问，“我们去……看歌剧？”

林辰笑的有些奇怪，“好，都听你的。“

“其实……我们俩都不喜欢看歌剧，所以后半场，我们在后排偷偷接吻。”

“也不能算偷偷吧，他把我的衣摆都撤出来了。”

“歌剧快结束的时候，王朝带着刑家佣人找到我们。刑先生远远看见他们，拉起我就跑。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那时候的永川，还有很多很小的巷子，我们在其间穿梭，撞到了一个卖菜的奶奶，刑先生还连连鞠躬给她道歉。“

“最后天都黑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们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就一直横冲直撞的往前跑，我就一直跟着他。等我终于跑不动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脖颈问我，我们这算不算私奔。”

我忍不住打断他，“刑先生那时候，一定很英俊吧？”

王朝从铁板烧茄子中抬起头来，”哇，阿辰哥哥，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语气多肉麻！”

“是啊，他穿毛领皮大衣真的很帅。”

林辰低下头，笑的有些可疑。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继续追问。

王朝突然安静下来，林先生沉默着摘下了眼镜。那时我恍惚，原来眼镜背后那双眸子也很好看，和翡翠绿不同的是深邃而沉稳，经诸多世事仍面容带笑的一双眼睛。

带笑？

是林先生察觉到我的打量了。他将眼镜收好，向我要了壶酒。

等候时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不知何处，后来想想那应该是颜家巷的六号。

林先生说，剩下的故事，要和着酒才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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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甜文放心

彩蛋是下篇预告

最后感谢 @落水舟也-置顶有点梗活动很耐心的帮我挑语病和修文